孔飞力:对中华文明充满无以言表的热爱和关切
2010年11月,时年77岁的孔飞力获颁第四届世界中国学论坛中国学研究贡献奖,孔老师的学生赵辉特为本报撰文介绍。学生笔下的孔老师,继承了父母的文学素养和写作兴趣,在研究生涯中惜墨如金,却部部经典;强调全球视野,但拒绝把中国历史和政治放在屈从于西方模式的位置来讨论;特别照顾中国学生,但“并不是想中国学生传承他的衣钵,而是期望他们搭建中美学术桥梁,因为那是友谊最牢固的纽带”。
今天我们重推这篇短文,作为对孔飞力教授的纪念。
孔飞力:把一生精力献给中国研究
赵辉
当我告知孔先生,他被授于“中国学研究贡献奖”这个奖项时,先生一时茫然。“实不敢当,我没有他们(其他三位获奖者)的贡献大”,沉吟了片刻,先生如是说,一如既往的低调和谦虚。
Philip A. Kuhn,中文名孔飞力,1933年出生于英国伦敦的一个德裔犹太人家庭,父亲曾任《纽约时报》驻伦敦站站长,母亲也是一位著述颇丰的作家。孔飞力自小秉承父母的文学素养,对人文历史、异域文化和文学写作一直有浓厚的兴趣。他的本科(1950—1954)和博士(1959—1964)学习都在哈佛度过,博士生期间,师从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和史华慈教授(Benjamin Schwartz),专修中国近现代史,1964年获得哈佛大学博士学位,之后赴芝加哥大学任教。1977年,他回到哈佛大学,接替费正清教授荣休后的空缺教职,一直到2007年退休。在近50年的学术生涯中,他曾担任过芝加哥大学远东语言文化系主任,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哈佛大学东亚研究委员会主席,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主任;获得过包括古根汉姆学术研究奖在内的多种学术荣誉。时至今日,77岁高龄的他,仍不思懈怠地指导着博士生论文写作。
在各种荣誉背后,远在大洋一边的中国读者可能难以察觉的一点是,孔飞力教授对中华文明充满着无以言表的热爱和关切。他把一生的精力和智慧都献给了中国研究——这一在美国学术界处于边缘的学科。几十年来,他以扎实的史料功底,精细的概念分析,宏伟的史学构想,优美的写作文风,敏锐的现实关怀,带给西方学者和读者一个真实、复杂、充满故事与魅力的中国。虽然孔飞力教授一生惜墨如金,在他近50年的研究写作生涯中,只出版过4本专著:《中国帝制晚期的叛乱及其敌人:华南的地方军事化与社会结构,1796-1864》(1970),《叫魂:1768年的中国巫术恐慌》(1990年,亚洲研究协会列文森著作奖),《现代中国的起源》(1999),《他者中的中国人:现代中国移民》(2008),但每一部专著都堪称经典,被学者们认为起到了开创新的研究范式与视角的作用。他被另一位著名的中国史家魏斐德(Frederic Wakeman)称为“西方第一流的中国历史学家”。孔飞力的学生多已成为当今北美中国学界的中流砥柱,其中包括杜赞奇(Prasenjit Duara)、卜正民(Timothy Brook)、柯伟林(William Kirby)等。
在孔飞力的著作中,贯穿一线的是他对中国现代国家转型,深层次、结构性的剖析和思考。虽然他擅长把中国近现代史放在全球的视野下进行研究,在著作中,也广泛地运用了西方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政治学、法学甚至生态学等概念,但是他拒绝把中国历史和政治放在一个屈从于西方模式的位置来进行讨论。他一再地主张并告诫他在美国的学生,中国的历史究其根源是由其内部的因素决定的,而现代中国所面临的问题,也只能从中国历史自己的脉络中找到答案。在孔飞力的眼中,历史上的中国和现实中的中国一样,都是一个很难治理的国家。但那并不代表中国政治黔驴技穷,因为当今中国遇到很多的困惑也是西方国家同样面临的问题,只是表现方式和程度不尽相同而已,而中国总能在自己的历史和传统中寻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案。虽然现在的中国还没有完成现代国家的转型,但是那一天总会到来,而且一定不会走和西方世界一模一样的路子。
在对中国充满希望的同时,孔飞力教授对中国学研究也一直寄以厚望。在教学生涯中,他一直注重对年轻一代学者的培养。特别是对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他总是不吝给予更多的关心和指导。但他并不是想中国学生传承他的衣钵,而是期望他们搭建中美学术桥梁,因为那是友谊最牢固的纽带。
2010.11.6《文汇报》6版
订阅我们!点击标题右下“文汇学人”
转载本公众号文章请注明出处